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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勇 徐增阳:中国农村和农民问题研究的百年回顾

时间:2004-07-05 16:12:33 作者:徐勇 徐增阳来源:爱思想


  2.这一时期的研究经历了由政策选择向学理研究的转变。80年代前的农村研究大多属于政策选择,90年代后才进入学理的层次。其原因一是80年代学术界笼罩在西方中心主义的话语霸权下,学术界的意识形态带有浓厚的西化色彩,将现代化等同于西方化。90年代以来,一些学者对此进行了深入的反思,提出了“学术中国化”的问题。认为“学术本土化首先是一个寻找和确立知识‘主体性’的问题,它要求研究者不是盲目地信从已有的知识体系和理论架构,而是以知识社会学的态度分析和洞察所有知识背后潜藏的意识形态。”[5](p182)二是一批学者从 80年代的主义之争走了出来,进行问题研究和实地考察,认为外来的理论只能提供普遍性的法则和意义,而无法真正地面对和解读中国特殊的人案。他们努力面对中国本土的特殊问题,运用本土的经验材料,提炼出不同于西方的研究方法,形成具有本土特色的学理架构,从而揭示中国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和特点。这种学术觉悟在中国农村和农民问题研究中的表现尤为突出。具体涉及的问题主要包括两个方面:

  (1)对历史的反思。主要成果是对人民公社的研究。 其中比较典型的一是林毅夫的研究。林毅夫较早注意到人民公社的问题。认为公社组织本是农民自愿参加的集体组织,可以进入,也可自愿退出。后者正是保证集体组织的活力所在。但公社组织事实上只能进入而无法退出,以致造成低效率。二是张乐天等人的研究,其代表作是《告别理想——人民公社制度研究》。张乐天通过实地考察,认为人民公社背离了家族共同体传统,并最终导致家族共同体的瓦解。

  (2)对现实的思考。 核心是乡村变迁中的现代性和传统性问题。乡村变迁太快,对既有秩序进行了强力冲击。在此情景中如何进行乡土重建?在问题的探讨中形成了两种主要观点:一是现代性取向。这种观点将传统和现代对立起来,认为现代化是现代性全面取代传统性的过程;二是现代化可以从传统中挖掘有用的东西,即借鉴本土资源。

  3.这一时期不仅研究的论文和著作数量远远超过第一次高潮时期,而且在研究的主题和内容上也有不断深入和细化的趋势。这一时期的研究在各个学科领域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林毅夫的《制度、技术和中国农业发展》、陆学艺的《改革中的农民问题》、陈吉元的《中国农村社会经济变迁》、吴怀连的《农村社会学》、王铭铭的《村落视野中的文化与权力》、王沪宁的《当代中国村落家族文化》、张乐天的《告别理想——人民公社制度研究》、张厚安和徐勇主笔的《中国农村政治稳定与发展》和徐勇的《中国农村村民自治》等都是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从研究主题和内容来看,从第一个高潮时期的探索中国农村现代化道路和揭示乡土社会的特性,逐渐深入到关注改革开放后,中国农村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各方面出现的具体问题。这些问题涉及农村土地制度变迁、乡镇企业、农村人口流动、小城镇建设、农村社会的分化和整合、农村社会保障、农民心理变迁、农村传统文化、农村政治稳定与发展等各个方面。

  中国的改革首先从农村开始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也日益引起国外政府部门和学术界的高度关注,越来越多的国外学者对中国乡村问题展开研究,目前,中国乡村问题的研究可以说已经成为国外研究中国问题的一个热点。总的来看,当前国外对中国乡村问题的研究有三个特点:第一,研究领域广泛,可以说是一种多元化、全方位的研究。目前西方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历史学和政治学等学科的学者从不同学科出发,运用各自的理论对中国乡村问题展开了多学科多角度的研究,他们的研究涉及中国乡村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第二,研究人员日益增多,研究受到一些国家和国际组织的高度重视与大力支持。美国、澳大利亚、英国和法国等一些国家的大学和科研机构都建立了专门的组织研究中国乡村问题。不少国家的政府、民间组织和基金会及一些国际组织都提供资金鼓励和支持中国乡村问题研究,如美国福特基金会出资支持中国国内和国外9个单位进行中国农村人口流动问题的研究; 美国卢斯基金会出资支持美国一些学者进行中国村民自治问题的研究;联合国也投入大量资金加强中国乡村干部的培训,推动乡村问题的研究。此外像美国卡特中心、和平研究所、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亚太问题研究所中国问题研究中心、英国萨斯大学中国研究中心等等都展开了对中国乡村问题的研究。总之,当前中国乡村问题的研究受到不同方面的大力支持和高度重视,乡村问题的研究也不断深入,研究队伍不断壮大。第三,研究方法以实证研究为主,尤其是采用人类学的研究方法进行研究。据我们所知,当前绝大多数西方学者对中国乡村的研究都或多或少到中国乡村进行过实地考察,有的在乡村一个社区驻住和生活相当长时间,在深入调查的基础上对乡村问题进行研究,如爱德华·弗里德曼就是典型。弗里德曼从1978年5月开始对河北省五公村进行了长达10年的调查, 在10年中他先后12次到中国,对这个村及有关部门进行调查,与数百名干部和村民进行了长达数千小时的访谈和讨论。在此基础上弗里德曼对我国建国前后20年的社会变革及其影响和原因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其成果在国际学术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综合来看,这一时期国外研究中的代表性观点有:

  1.小农经济的内卷化问题。美国著名汉学家黄宗智利用满铁资料和自己的调查,写了两部书《华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和《长江三角洲小农家庭与乡村发展》。在1985年出版的《华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中,黄宗智以充足的史料为依据,提出“不要把商品经济的发展简单地等同于向资本主义过渡”。在《长江三角洲小农家庭与乡村发展》中,他进一步提出:“过密型商品化”的概念,描述了同西方国家完全不同的商品化概念。“过密化”(involution,又译为内卷化)是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Clifford Geertz )在研究爪哇农业时首先提出的,指的是那种“以单位劳动日边际报酬递减为代价换取总产量的增长”的现象。“过密型商品化”指的是由过密化相伴随或推进的商品化进程。他认为中国农村的商品化不是由于经营型农场主的获利动机驱使,而是人口过多对土地的压力推动的,以密集的劳动投入为代价。因此,并不存在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小农生活长期仍旧处于糊口水平,中国人口的大部分仍然束缚于粮食生产。这种商品化不仅难以导致小农经济解体,反而会延续小农经济。它的特征是有增长无发展,即“过密型增长”。1979年的农村改革是对这种“过密型增长”的突破,“正是乡村工业化和副业发展才终于减少了堆积在农业生产上的劳动力人数,并扭转了长达数百年的过密化”,使中国农村真正走向现代化。

  2.乡村经纪人观念。美国学者杜赞奇利用满铁资料对1900—1942年的华北农村进行分析之后,在《文化、权力与国家:1900—1942年的华北农村》一书中提出了乡村基层领袖在国家与乡村社会之间扮演着“经纪人”角色。他将“经纪人”分为两类:一是“赢利型经纪”,他们将小农视为榨取利润的对象;一是“保护型经纪”,他们代表社区利益,并保护自己的社区免遭国家的侵犯。“经纪人模型”注意到国家与乡村社会之间的角色,大大深化了国家与乡村社会互动的研究。近来,有学者进一步阐发了这一观点,提出以国家、地方精英和民众的三层分析方法,来解读中国乡村社会。

  3.农村社会的转型。Shue在叙述中国国家权力与乡村社会之间关系时认为,1949年以来国家对农村的控制经历了毛泽东时期的“蜂房式”制度到商业网络和政府机构直接渗透到乡村的变迁。在毛泽东时代,农民被固定在当地社会中,国家依赖地方干部对中央政策进行地方化式的“变通”,其角色颇类似于中华帝国时代的“士绅”,从而农村社区对于自上而下的政治控制基本上是不开放的。相比之下,改革以来的一系列经济开放政策和行政改革措施把农民纳入到具有一体化趋势的商业网络和不断强化的地方行政制度的控制当中,使他们的社区逐步向自上而下的社会控制形式开放了,也使中国出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国家力量延伸阶段[6](p67—90)。

  收稿日期:1999—06—28

  【责任编辑】邓宏炎

  【参考文献】

  [1] 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 费孝通.江村经济——中国农民的生活[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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